剧中王韫秀总把她阿爷挂在嘴边,而所有官员对她爹又相当忌讳,怕得罪这个姑奶奶。事实上,从真实的历史看,这姑娘的确有狂妄的资本。
她爹是谁呢?剧中提到了,大将军王忠嗣。天宝五载(746年),以王忠嗣为河西、陇右节度使,兼知朔方、河东节度事……忠嗣杖四节,控制万里,天下劲兵重镇,皆在掌握……(资治通鉴,唐纪三十一卷)这里和电视剧里有点出入,王忠嗣秉持四个符节,控制万里疆域的时候,不是天宝三年而是天宝五年的春天。
总说节度使,那这四个符节的管辖范围有多大呢?
天宝元年(742年)初六,随着设置卢平节度,也就是安禄山当领导的地界,大唐声威教化所施及的已经有331个州,武力能驾驭的有800个州。河西节度阻绝吐蕃和突厥,统辖赤水、大斗、建康、宁寇、玉门、墨离、豆卢、新泉八军和张掖、交城、白亭三守捉(唐代边地驻军地,类似镇),屯扎凉州、肃州、瓜州、沙州、会州五州境内,治所设在凉州,士卒七万三千人。陇右节度防御吐蕃,统辖临洮、河源、白水、安人、振威、威戎、漠门、宁塞、积石、镇西十军,及绥和、合川、平夷三守捉,屯扎鄯州、廓州、洮州、河州境内,治所在鄯州,士卒七万五千人。朔方节度捍御突厥,统辖经略、丰安、定远三军及三个受降城和安北、善于两个都护府,屯扎在灵州、夏州、丰州三州境内,治所设在灵州,士卒六万四千七百人。河东节度与朔方节度互为犄角抵御突厥,统辖天兵、大同、横野、岢岚四军和云中守捉,屯扎在太原府忻州、代州、岚州三州境内,治所在太原府,士卒五万五千人。如果我们看地图,就会发现,这些地名涵盖了青海、甘肃、宁夏、内蒙、山西……王忠嗣一人控制大唐八个节度中的四个,这个才是实力强悍。
再看看《新唐书. 王忠嗣传》:王忠嗣,华州郑人(陕西渭南市华州区)。父战死,忠嗣时年九岁,入见帝,伏地号泣,帝抚之曰:“此去病孤也,须壮而将之。”更赐今名,养禁中。肃宗为忠王,帝使与游。及长,雄毅寡言,有武略,上与论兵,应对蜂起,帝器之……武阶之战战死的忠良之后,九岁被皇帝收养做了干儿子,名字也是玄宗给改的,人家从小在宫中长大,和太子一起长大,就是后来的肃宗。再大点,就开始和皇帝聊兵法啥的,慢慢得到了器重,玄宗对他的评价:尔后必为良将(旧唐书)。剧中元载对王韫秀也提到:你父亲从小在宫中长大……当时看的时候还纳闷,为什么她爹会被认为是太子的人。历史上王忠嗣的遭遇也和这个有关。
王忠嗣在中国历史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战神。吐蕃赞普大酋在郁标川大练兵,碰上了,部下要返回,忠嗣不从,提刀略阵,斩数千人,获羊马万计;吐蕃报复他攻取吐蕃新城,唐军寡不敌众,全军都恐惧低落时,忠嗣乃以所部策马而前,左右驰突,当者无不辟易,出而复合,杀数百人。重振士气,大败吐蕃。与奚怒皆(历史上有两个说法:欧阳修的新五代史记载怒皆是奚族的五个部落之一。新旧唐书提及文字是契丹怒皆部。目前大部分认为是前者)在桑干河作战,三次大胜,耀武漠北。暴击突厥的军队安定塞外。后又频频在青海积石(阿尼玛卿山)作战大捷,并讨伐吐谷浑占领其全国。而这些差不多都是他四十岁前的经历。常曰:“太平之将,但当抚循训练士卒而已,不可疲中国之力以邀功名。”自朔方至去云中,边陲数千里,要害之地,依次建城堡,开拓疆土各有数百里之远。边疆上的人认为自张仁亶之后,将帅皆不及。这样的战神,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会佩带四种将印,控制万里,劲兵重镇,都归其掌握了。自唐建国以来,王忠嗣是独一无二的。
剧中事情设定发生在天宝三年,恰恰是这一年安禄山受重用了。三月初五,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兼任范阳节度使。“礼部尚书席建侯为河北黜陟使,称禄山公直;李林甫、裴宽皆顺旨称其美。三人皆上所信任,由是禄山之宠益固不摇矣。”(资治通鉴,唐纪三十一卷)天宝四年,剧中的严太真原型杨太真在八月十七日被册命为贵妃。这时的玄宗已经开始好大喜功了,安禄山顺势用守边的功劳博得皇帝的恩宠,屡次侵略奚和契丹。奚和契丹分别杀了和亲过来的公主叛变。这时,安禄山就帅兵讨伐,击败他们。到了天宝六年,已经兼任御使大夫。玄宗勤政楼置宴,大小官员都在楼下,唯独在座位东间为安禄山设金鸡帐,放坐榻。也就是在这年,安禄山当了杨贵妃的干儿子。还是这一年剧中的林九郎,历史上的李林甫因为王忠嗣功名越来越大,怕他入朝当宰相,很忌恨他。安禄山也假托防御敌寇,建造雄武城,囤积武器,并请王忠嗣派兵帮忙建造。王忠嗣发现端倪,在约定的时间前到,不和他会面就回去了,数上言安禄山必反。这也让安禄山的好朋友李林甫更加恨他。四月,王忠嗣辞去了河东、朔方节度使。
天宝六年十月,王忠嗣人生的转折点来了-石堡城。皇帝想让他攻打石堡城,因为预计死伤太多,否决了皇帝的想法。剧中张小敬也是因为反对进攻石堡城,而被信安王赐了一把无用刀,人也被赶到了安西军中,结果遇到了一生难忘的烽燧堡之战。
将军董延光看有利可图,主动请战,王忠嗣奉召配合。李光弼说他:你这是为了爱护士卒,不想成就了董延光。打石堡城皇上的意思,他要是打不下来,就会把罪推到你身上。王忠嗣说:用数万军队去打这个城堡,得到了不足制服敌人,得不到也无害国家。我做没意义。大不了给我贬职。但我不能用数万人命换一个官职。果然,董延光没有在预定期限拿下石堡城,就向皇帝告状说王宗嗣阻挠军事计划,实际也的确消极配合了。这时李林甫和他的朋党告“忠嗣尝自言我幼养宫中,与忠王(太子)相爱狎”,说他据兵以尊奉太子。这帽子就大了,皇帝暴怒,召王忠嗣回朝,委任三司审问他。
三司审问的时候皇帝发话了,说:吾儿居深宫,安得与外人通谋……这里边必定有虚假。所以你们只能审问他消极阻挠军功的罪过。三司很快就定罪了,王忠嗣罪该当死。这时候,又一个历史人物来了,曾经王忠嗣的副将哥舒翰,此时为陇右节度使正当红。在皇帝面前竭力陈说王宗嗣冤屈,要用自己的官爵来赎王忠嗣的命。皇帝走,他就磕着头在后边跟随,一遍说一边哭。终于,在二十七日,王宗嗣被贬汉阳太守。之后不到一年,便死在任上。
天宝八年(749年),哥舒翰统领陇右、河西、朔方等部兵马及突厥阿布思部共6.3万人,再攻石堡城。激战数日如期攻占了石堡城,生擒吐蕃大将铁刃悉诺罗等400人,而唐军士卒死数万人……
新唐书说王忠嗣是攻战必破,攻取必克。早就预计攻取石堡所得不能抵偿所损失的,戍守边疆用高价买马以便使敌人战马匮乏,一个事件断定安禄山有叛乱迹象,可以说这个人是深谋远虑了。但一样不能免于谗言,最终死在被贬的汉阳。自古忠贤,工谋于国则拙于身,多矣,可胜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