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9年夏天,法国皇帝拿破仑第三率领法国和撒丁王国的军队进入北意大利,决心击败奥地利
1859年4月20日,弗朗茨 约瑟夫(Franz Josef)皇帝在仑韦格(Rennweg )恭敬地拜访了克莱门斯 文策尔 冯 梅特涅(Klemens Wensel von Metternich)亲王。梅特涅是那个时代的传奇人物,亲王偶尔会遭到责骂,但是也是具有国际声誉的政治家;在拿破仑战争之后的几十年里,梅特涅是欧洲政治和外交领域的领军人物。尽管这位86岁的亲王已经下台十多年了,但是奥地利皇帝仍然恭敬地去寻求他对国际问题的指导意见。
弗朗茨 约瑟夫想让梅特涅对于奥地利与皮埃蒙特-撒丁(Piedmont-Sardinia)王国(意大利半岛上的一个小国)之间不断升级的外交危机发表意见。令人奇怪的是,皇帝似乎决心已下,而不是向梅特涅询问未来政策的指导。
老梅特涅年事已高,而且听力很差。但是弗朗茨 约瑟夫在另一方面也聋了。他似乎完全听不进去正确的意见,随着会谈的进行,皇帝的好战意图越来越明显;当这些模糊的话语传进梅特涅的大脑中时,老梅特涅感到越来越紧张。这位老政治家是保守派,是专制主义和旧秩序的卫道士。但同时他也是一位致力于欧洲势力均衡和维护和平的人。
最后梅特涅再也受不了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向意大利发出最后通牒!”他说道。所谓的意大利,其实是指的皮埃蒙特-撒丁王国。而弗朗茨皇帝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梅特涅的说法。弗朗茨皇帝当时有些不知所措,不得不承认最后通牒已经发出去了,看来一切都结束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撒丁王国和奥地利比起来就如同《格利弗游记》中的小人国一样,但是这个小国却有一个强大的盟友,那就是拿破仑第三统治下的法国,拿破仑第三的全名是路易-拿破仑 波拿巴( Louis-Napoleon Bonaparte)。这条最后通牒将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导致了1859年发生了法国-奥地利战争。这场冲突有时也被称为第二次意大利独立战争。
在1859年,意大利这个名词只是一个地理名词,而不是政治上一个统一的国家的名称。意大利半岛分裂成了一大堆独立的小国,其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就是由萨伏伊家族的维克多 伊曼纽尔二世( Victor Emmanuel II )统治的位于意大利北部的皮埃蒙特-撒丁王国。即使考虑到地区差异,但是这些分裂的小国都有着共同的文化、语言、宗教,以及可以追溯到的罗马时代的丰富遗产。托斯坎纳、帕尔玛和摩德纳(Tuscany, Parma, and Modena )公爵领地在某些领域来说都是人为制造的,如果统一运动不可避免的话,那么这些人为生造的国家立刻就会被消灭;两西西里王国占据了意大利半岛的南半部,就是意大利半岛那只靴子的下部,这是一个仍然处于中世纪阶段,腐败和混乱的国家,它的人民仍然处于贫困和愚昧之中;位于半岛中部的浮夸的教皇国,罗马天主教教皇只是一个世俗的统治者,而不是精神领袖;教皇庇护九世是政治上的保守派,他不会自动放弃世俗的权力。尽管如此,许多意大利人仍然梦想着意大利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
从左上角顺时针方向:奥地利皇帝弗兰兹 约瑟夫(Austrian Emperor Franz Josef);皮埃蒙特-撒丁王国首相卡米洛 奔索(Camillo Benso)伯爵;法国元帅弗朗索瓦 康罗贝尔(Francois Canrobert);奥地利陆军元帅费瑞那斯 尤莱(Ferenc Gyulay)伯爵
加富尔伯爵(Count of Cavour)卡米洛 奔索就是这些梦想家中的一员。从1851年以来,他一直担任皮埃蒙特-撒丁王国的首相。他秃顶、有些肥胖、只在下巴和脸颊上留着稀疏的胡须,上唇和下巴上都刮得干干净净;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小地方的商人而不像是一个政治家;但是外表往往是骗人的,加富尔是一个激情洋溢的意大利民族主义者,是一名外交上的大家,他头脑冷静,有条不紊,欧洲没有几个人能赶得上他。
加富尔知道,要想实现意大利的统一和最终的独立,就必须把奥地利逐出意大利半岛。奥地利占据着伦巴底和威尼斯( Lombardy and Venetia),这两个地区对于意大利的统一大业至关重要。但是这两个省也是奥地利的军事基地,弗朗茨 约瑟夫可以用奥地利的第2军团来镇压任何民族主义的、追求民主和自由的起义。
加富尔伯爵知道撒丁王国不能以一己之力来对付奥地利,如果战争爆发,法国是最合逻辑的盟友。拿破仑第三是个根深蒂固的阴谋家,他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政治家,经常监禁和流放他的政治上的反对者。然而,他也有浪漫的性格,甚至还有理想主义的一面,他真诚地同情意大利的困境。
他年轻时曾在意大利呆过一段时间,在那里参加了一个被称为“烧炭党( Carbonari)”的秘密的革命运动。烧炭党的成员都是意大利民族主义的爱国者,他们强烈地反对奥地利的统治。年轻的路易-拿破仑曾经全身心地投入了这场运动,散发革命小册子,为成为烧炭党成员而欣喜若狂。他参加运动的时间很短暂,但是却终身醉心于此。
诡计多端的加富尔首先开始争取法国皇帝的支持,加富尔的表妹,弗吉尼娅 奥多尼(Virginia Oldoini) 卡斯蒂廖内(Castiglione)伯爵夫人,美丽迷人,但有些性格古怪;她被派去试图说服拿破仑第三对意大利事业的支持。虽然奥多尼已经结婚了,但是在整整两年里她却当上了拿破仑第三的情妇,制造了一次不大不小的绯闻;绯闻对于追求新潮前卫风范的伯爵夫人来说,根本无伤大雅。
弗吉尼娅 奥多尼(1837-1899),出生于拉斯佩齐亚(La Spezia)的贵族家庭。她是一位19世纪的意大利贵族,以法国拿破仑三世的女主人而闻名。她也是早期摄影史上的重要人物
奥多尼醉心于摄影,虽然大体来说穿着还算体面,但是却时常光着脚甚至光着腿。在维多利亚时代,妇女们都穿着又大又肥的箍裙,光脚或者露腿是一件令人兴奋的新潮举动。显然,奥多尼的工作在拿破仑第三身上做的很好,这既有助于她的事业也有助于提高她的性感魅力。
当然拿破仑第三对于意大利这件事也有着其他方面的考虑。拿破仑第三渴望效仿他的叔叔拿破仑第一在军事上的成就,而北意大利几乎是一个对他来说不可抗拒的地方。毕竟,这里是拿破仑第一获得声望和永久的威名的地区。意大利北部地区曾经的战场:洛迪、里沃利、马伦戈( Lodi, Rivoli, and Marengo),是拿破仑传奇的里程碑,至今仍然能引起法国公众的共鸣。
然而,拿破仑第三的理想主义倾向,也只是走了这么短的距离。如果对奥地利的战争胜利了,那么撒丁王国领土就会扩大,这是重新统一意大利的关键一步。但是拿破仑第三也会要求某种形式的领土补偿;加富尔的眼中,意大利统一是最高的理想,在秘密交易中他对拿破仑第三说尽了甜言蜜语。除此以外,法国还会获得萨沃伊( Savoy)地区;但是还有一些事,也就是说,如果奥地利采取侵略行动,那么法国皇帝将会寸步不让。
加富尔确信他能摆平一些事情,而且他一点麻烦也不会有,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这位老谋深算的首相只是在皮埃蒙特与奥地利占领的伦巴第边界集结军队,等待维也纳可以预见的反应。不久消息传来,弗兰茨 约瑟夫一世皇帝上钩了,他的政府发出了最后通牒,这让梅特涅感到了不安。加富尔断然拒绝了最后通牒,所以法奥战争终于变成为现实。
伦巴第平原将成为未来的战场,这片平原位于北部突兀而起的阿尔卑斯山和南部的大河波河之间,整片平原上布满了许多水流湍急的波河的支流,比如赛西亚河、提挈诺河、阿达河、奥利奥河和米其诺河(Sesia, Ticino, Adda, Oglio, and Mincino)。波河河面很宽,在瓦伦扎(Valenza)有550码宽;而在宽阔的河面上只有很少的石质桥梁。从后勤角度看,该地区的很多运河、葡萄园和茂密的森林地区对于大兵团的运动是不小的障碍,特别是对骑兵来说。
法奥战争与近现代的美国内战一样,是一场在某些方面具有现代性的过渡战争,同时也体现了传统的战争模式。从现代战争的角度来看,法奥战争是第一次有效使用铁路系统的战争,而铁路的使用在当时是革命性的;法国方面更为广泛地使用了铁路,法军使用两条铁路线抵达前线,火车对于交战双方来说都至关重要。
举个例子,法国北部的士兵们登上火车,火车把他们带到了马赛(Marseilles )或者土伦(Toulon ),之后又通过海运到达热那亚(Genoa);而另一条则是一条完全陆路的路线,通过铁路把军队运送到阿尔卑斯山法国一侧的圣 让 德 莫瑞安( St. Jean de Maurienne),之后部队越过法意边界处的塞尼(Cenis)山口,在意大利一侧的苏萨(Susa)继续登上火车,苏萨前往皮埃蒙特首都都灵( Turin)的铁路很便捷。塞尼山口被积雪堵塞严重,但是4000名工人及时进行了清理,让翻山越岭的法国步兵们得以通过。
电报也变成了一种新型的革命性的战争工具。拿破仑第三在几周之前一直呆在巴黎,但是他通过电报的热线一直给他的远征军发布了一连串的命令。通过电报他及时收到了关于前线的军事政治情况的变化。5月10日,拿破仑第三离开了巴黎,前往法国南部,和他的许多士兵一样,他也乘船赶往意大利。他乘坐的“霍腾思(Hortense )女王号”到达了热那亚,在5月14日抵达亚历山德里亚(Alessandria),加入了他的已经集结起来的军团。
穿着洋红色军服作战的法国军队,法军被吹嘘为是当时欧洲最棒的步兵,法国皇家卫队的掷弹兵戴着熊皮帽穿在意大利的马坚塔(Magenta)作战
从微观上就可以看出整个奥地利帝国的强弱,奥地利军队由来自许多民族的农民们组成,他们构成了大而无当的这个多民族帝国的武装力量。奥地利军队使用多达不下10种的语言,尽管德语才是指挥系统的语言。好多时候军官们必须配备翻译,否则就无法对他手下的大兵们下命令。
民族主义也在弗兰茨 约瑟夫皇帝陛下的臣民中泛滥起来,这也体现在了帝国的军队之中。帝国军队中日耳曼人成了少数族裔,大量充斥着匈牙利人、斯洛文尼亚人、波兰人、捷克人、乌克兰人和塞尔维亚人。匈牙利在1848年爆发了革命,尽管被奥地利镇压,但是匈牙利人仍然心存怨恨;而帝国中的意大利人是最不可靠的,只要有机会这些人就会开小差。
典型的奥地利穿白色制服的士兵配备一把前装弹的洛伦茨步枪,但是一些部队仍然装备着老式的滑膛枪。总体来说,奥地利的轻步兵是不错的,特别是散猎兵(skirmishing Jäger );克罗地亚轻步兵也不错,但是政治上却不可靠;这些部队的日耳曼指挥官没有把握这些士兵会不会对他们打黑枪。
相比来说,法国军队是同质化的,装备精良,士气高昂,锐气旺盛;法军在阿尔及利亚和克里米亚表现良好,获得了宝贵的实战经验。法军步兵装备了使用发火帽,前膛装弹的步枪,这与他们的奥地利对手一样;但是高卢人相信这些武器射击精度的提高会被战场上发生的白刃冲锋的凶狠程度抵消。
法国士兵穿着一种典型的制服,这种制服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才发生变化。它包括一件带翻领的深蓝色大衣,一条红色的军裤,一种带帽沿的为众人所熟知的法式平顶帽;这种平顶帽在美国内战中曾经使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坚硬和使用相对较重的皮革的平顶军帽“shako”;只有拿破仑的皇家卫队掷弹兵才戴着他们华丽的熊皮帽,这种情景仿佛回到了更早的时代。
法军在炮兵方面具有优势,路易 拿破仑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军人,但是他对炮兵很感兴趣,而且在这个问题上显得很有见地。法国军队是世界上第一支采用膛线加农炮的军队,这大大提高了射程和精度。相比之下,奥地利则保留着传统的滑膛炮火。
撒丁王国的6万人的军队和法军一样,是一支语言、习俗和理念相同的单一民族军队。维克多 伊曼纽尔二世国王是一名称职的士兵,曾一度带领他的部下投入战斗;他是最后一位这样做的欧洲君主。皮埃蒙特王国也有引以为荣的轻步兵,特别是他们戴着羽毛帽子的特种步兵(Bersaglieri);更具争议的是阿尔卑斯山猎兵(Cacciatori delle Alpi),2000名阿尔卑斯山区的猎人们加入了撒丁王国的军队。这些非正规部队是由吉乌塞陪 加里波第(Giuseppe Garibaldi)领导的,他是一位彻头彻尾的革命家,在保守派圈子里名声不佳。
法奥战争开始于1859年4月29日奥地利入侵撒丁王国的阿尔卑斯山山区。奥地利的这次进攻是具有战略意义的,如果奥地利下大力气猛攻,会迫使撒丁王国退出战争,在法军的足够多的援军抵达之前就迫使撒丁王国屈服。奥地利的第2军团是这次进攻的主力,该军团拥有人和364门火炮;当奥地利军队越过提挈诺河的边界把皮埃蒙特和伦巴第一分为二的时候,奥地利人有信心拿下都灵,这座敌国的首都仅仅在75英里以外;
指挥奥地利军队的是匈牙利出生的费瑞那斯 尤莱元帅,尽管他的军衔很高,但是却缺乏实战经验。在69岁之前,他只是一位能干的行政官员;但是他如果遇到突变的战局,往往会行动迟缓,谨小慎微,成为惊弓之鸟。
而与此同时,皮埃蒙特人却得到了指挥第3军的法军元帅弗朗索瓦 康罗贝尔的及时的建议。尽管康罗贝尔的部下还在阿尔卑斯山上跋涉,部分原因是这位法国元帅提前预估了形势,所以他提前到达了战场。康罗贝尔没有建议在都灵直接设防,而是而是建议皮埃蒙特人将5个师中的4个通过铁路向南转移到亚历山德里亚周围的防御阵地中和卡萨莱(Casale)地区的波河桥头堡地带。